...Sees the Truth, But Waits》中文版!!!

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2024-10-23 0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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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尔斯泰 著
1872
Bill Lin 译

在伍拉迪米尔 Vladimir城，住了一个年轻的商人，名叫伊凡.迪米区祁.爱克修诺夫 Ivan Dmitrich Aksionov。他在城里有两个店铺和一个房子。

爱克修诺夫是一个英俊，满头金色卷发的家伙，很有趣，又很喜欢歌唱。他很年轻时经常喝酒，喝得过度时就很放荡；但是结婚後就不喝了，除了偶尔来一下子。

一个夏天，爱克修诺夫正要去尼查尼商展，当他跟家人道别时，他的老婆告诉他：「伊凡.迪米区祁，不要今天上路；我做了一个与你有关的恶梦。」

爱克修诺夫笑著说：「你是怕我去到商展，跑去狂欢？」

他的老婆回答：「我不知道我怕什麼；我只知道我做了一个不好的梦。我梦见你从那城回来，当你脱掉帽子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一头白发。」

爱克修诺夫笑了，「那是个好兆头，」他说：「你看看我会不会把我的商品卖光，也从商展买礼物回来送你。」

所以他跟他的家人道别，就驱车走了。

当他已经走了一半行程，他遇见了一个熟识的商人，他们那个晚上投宿在同一个客栈。他们一起喝茶，然後各自睡在相邻接的客房。

晚睡，而且要在天还冷的时候就上路，都不是爱克修诺夫的习惯，他在破晓前把车夫弄醒，要他把马匹准备好。

然後他走到了客栈老板那里(他住在後面的小房子)，付了帐单，继续走他的旅程。

当他已经走了大约25哩路，他停下来等著餵饱马匹。爱克修诺夫在客栈的穿堂休息一会儿，然後走出去到阳台，然後要了一泡热茶，把他的吉他拿出来玩弄。

突然一辆有清脆的铃铛的三头马车跑了过来，一个下车，跟著两个士兵。他走到爱克修诺夫那儿，开始询问他，问他是谁，想去哪里。爱克修诺夫仔细的回答，而且说：「不如和我一起喝杯茶？」但是这继续交叉询问他，还问他：「你昨晚在哪里过夜？你是单独的？或是跟著同夥的商人在一起？你今天早上有碰到其他的商人吗？你为什麼在黎明前就离开了客栈？」

爱克修诺夫不懂为什麼他会被询问这些问题，他还是描述了所有的经过，然後加问了一句：「你为什麼把我当成像小偷或强盗一般的交叉询问？我是出差做自己的生意，你没有必要问我这些问题。」

然後这叫士兵上来，说：「我是这个地区的警官，因为那一位昨晚和你在一起的商人，被人发现被割了喉咙。我们要来搜查你的东西。」

他们进了屋子。士兵们和警官打开爱克修诺夫的行李搜查。突然警官从一个袋子抽出一把刀子，叫著：「这是谁的刀子？」

爱克修诺夫看了一下，看到一把从他的袋子里拿出来的有血迹的刀子，他害怕了。

「这把刀子上的血是怎麼来的？」

爱克修诺夫想要回答，但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结结巴巴的说：「我…不知道…不是我的。」然後警官说：「今天早上，那个商人被发现被割了喉咙，死在床上。你是唯一可以干这个事的人。那个房子是从里面上锁的，也没有其他的人。这把在你的袋子里的有血迹的刀子，你的脸色和态度都把你泄底了！告诉我，你如何杀了他，偷了多少钱？」

爱克修诺夫发誓他没干这事；从他们一起喝完茶以後，他再也没见过那位商人；除了他自己的八千卢布以外他没有别的钱，那把刀子不是他的。但是他的声音沙哑，脸色苍白，恐惧发抖就像他是有罪的。

警官命令士兵把爱克修诺夫绑起来摆到车上。当他们绑了他的双脚，把他甩到车上，爱克修诺夫画了个十字，哭了。他的财物都被没收了，他被送到最近的城镇，被下到监牢了。他的人品的调查报告就是在伍拉迪米尔城做的。那城里的商人和其他的居民说，在早先的日子里，他经常喝酒，不务正业，但是他是个好人。然後，审判来临了：他被控告谋杀一个来自莱山的商人，还抢了他的两万卢布。

他的老婆陷在绝望中，不知道要相信什麼才好。她的孩子都很小；一个还在餵奶。携带了孩子们，她到了她的丈夫被关的那个城镇。开始她不被准许去看他；但是经过多次的乞求，她从那儿拿到了许可证，被带到他那里去。当她见到她的丈夫穿著囚衣，带著脚镣手铐，和小偷罪犯们囚禁在一起，她昏倒了，许久才清醒过来。然後她把孩子们紧紧的带在身边，坐在他的身边。她告诉他家里的事，问他发生了什麼事。他告诉她一切，她问：「我们该怎麼办？」

「我们必须向沙皇，不要让一个无辜的人毁灭了。」

他的老婆告诉他，她已经送了一份书给沙皇，但是还没有被接受。

爱克修诺夫没有回答，只是看来垂头丧气的。

然後她的老婆说：「你记得吗？我梦见你的头发变成灰白，这绝不是偶然的。那一天你不应该出门的。」她用她的手指穿梭过他的头发，她说：「亲爱的伊凡，告诉你的老婆；那不是你干的吗？」

「所以连你也怀疑我！」爱克修诺夫说，同时，用他的双手遮脸，他开始掉泪。然後一名士兵过来说，他的老婆和小孩必须离开了；爱克修诺夫和他的家人说了最後一次的道别。

当他们走了，爱克修诺夫回想过去说的话，当他记得他的老婆也对他有怀疑时，他告诉自己：「看来只有神能够知道；我们只能向他申诉，也只有盼望从他得到怜悯。」

爱克修诺夫不再写书了；放弃了所有的希望，只有向神祷告。

爱克修诺夫被判处鞭刑以後送到矿区劳役。所以他被有结的鞭子抽打刑罚，当他的鞭结伤复原以後，他和其他的受刑犯一起被送到了西伯利亚。

爱克修诺夫住在西伯利亚当囚犯26年。他的头发变成雪白，他的胡须长得灰长稀疏。他的欢乐全部不见了；他弯著腰；走路缓慢，不太说话，从来不笑，只是经常祷告。

在牢狱里，爱克修诺夫学会了做靴子，也赚了一点点钱，用这些钱，他买了一本《圣徒的生命》。当他的牢房里有足够的光线的时候，他读这本书；星期日在牢狱教堂里，他读主日功课而且在诗班歌唱；因为他的声音还是很好。

监牢的管理当局喜欢爱克修诺夫的顺服，他的牢友们尊敬他：他们称他「大爷，」还有「圣徒。」当他们要向监牢的管理当局任何东西，他们总是推举爱克修诺夫当他们的发言人，当犯人中有争吵的时候，他们来找他摆平，审理纷争。

爱克修诺夫拿不到从他的家里来的讯息，他甚至不知道他的老婆，孩子是不是还活著。

有一天，监牢里来了一批新的犯人。在傍晚时分，老犯人们集聚围绕著新来的，问他们是从哪个城镇或乡下来的，还有他们为什麼被判刑。在其他人之间，爱克修诺夫靠近新来的人坐著，在沮丧的气氛下听著他们所说的。

一个高大，强壮的大约60岁左右的新犯人，有一个用心修剪的灰色胡子，正在告诉其他的人，他被逮捕的原因。

「朋友们，是这样的，」他说：「我只是牵走了绑在一抬雪橇上的一匹马，我就被抓了，说我是小偷。我说我只不过是要快一点回家，到了家我就让它走了；而且那个马车夫还是我的一个朋友。所以我说：『这没什麼。』『不行，』他们说：『你偷了那匹马。』但是他们没办法说我是怎麼偷的，在哪里偷的。我曾经真正的干了坏事，而且说实在的，在很久以前就应该来这里了，但是那时他们没有找到我。现在我没干什麼，却被送来了…嘿，刚才我讲的都不是真的，我骗你们的；我以前来过西伯利亚，但是我没有待太久。」

「你从哪里来？」有人问。

「从伍拉迪米尔城，我家就在城里。我的名字叫莫客，他们又叫我希某尼祁。」

爱克修诺夫抬起他的头说：「告诉我，希某尼祁，你知道任何有关伍拉迪米尔的爱克修诺夫商人吗？他们还在吗？」

「认识他们？当然我认识他们。爱克修诺夫家族是富人，纵使他们的父亲是在西伯利亚：一个像我们这样的罪犯，好像就是这样！至於你，大爷，你怎麼到这里来？」

爱克修诺夫不喜欢提起他的不幸。他只叹口气，说：「为了我的罪，我已经在牢里26年了。」

「什麼罪行？」莫客.希某尼祁问。

但是爱克修诺夫只说「是这样，这样─我想是注定的！」他不想再说了，但是他的同伴告诉这个新来的，爱克修诺夫如何来到西伯利亚的由来；如何的有人杀了一个商人，然後把刀子跟爱克修诺夫的东西摆在一起，所以爱克修诺夫就被不公正的判刑了。

当莫客.希某尼祁听了这些，他看了看爱克修诺夫，拍拍他自己的膝盖，大叫说：「就是这样，太妙了！实在太妙了！你已经活到这麼老了，大爷！」

其他的人问他为什麼如此惊讶，而且以前在哪里见过爱克修诺夫；但是莫客.希某尼祁不回答。他只说：「小伙子们，我们会在这里碰面太妙了！」

这些话语使得爱克修诺夫怀疑或许这个人知道谁杀了那个商人；所以他说：「希某尼祁，或许你听过那件事，或许你以前见过我？」

「这世上充满了谣言。我听到的东西怎能帮忙呢？但是，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我也忘了我听过的。」

「或许你听过谁杀了那商人？」爱克修诺夫问。

莫客.希某尼祁笑著，回答：「应该是刀子在哪个人的袋子里发现，就是哪个人干的吧！假如有人把刀子藏在那里，『没被逮到的就不是小偷，』话是这麼说的。怎麼有人能够把刀子放到摆在你的头下面的袋子呢？那一定会把你弄醒的。」

当爱克修诺夫听到这些话，他确实感觉到这就是杀了那个商人的凶手。他站起来走了。整个晚上，爱克修诺夫清醒的躺著。他感到很悲伤，所有各种的影像不断的浮上他的脑海。有他正要离开她去商展那时的老婆的影像。他看她的影像栩栩如生；她的脸庞和她的眼睛浮在她的眼前；他听到她的谈笑风生。然後他看到她的孩子，那麼小，正像他们那时的模样：一个披著小斗篷，另一个在他的母亲的怀里。然後他回想到他自己当年的─年轻又快活。他回想到当他被逮捕时，他如何的坐在客栈的阳台弹著吉他，而且那时是何等的自由自在。他在他的心头看见，他被鞭刑的地方，那刽子手，还有围观的人们；这些脚镣手铐，罪犯们，所有26年的牢狱生活，他未老先衰的老人模样。这些念头，使得他觉得不幸到快要去自杀。

「所有的这些都是那个恶棍搞的！」爱克修诺夫想著。他对於莫客.希某尼祁的极大的愤怒到─渴望著复仇，甚至不惜同归於尽。他持续整晚的祈祷，但是总得不到平安。在白天，他没有走近莫客.希某尼祁，甚至没有望他一眼。

两星期就这麼过去了。爱克修诺夫晚上不能入眠，是如此的凄惨以至於他不知该怎麼办。

有个晚上他在牢里走动，他注意到了有些泥土从一个犯人的床板下跑出来。他停下来看个究竟。突然，莫客.希某尼祁从那床板下面爬了出来，满脸惊慌的仰望著爱克修诺夫。爱克修诺夫装做视若无睹的走过，但是莫客抓住他的手，告诉他，他在那墙下挖了一个洞，把要丢弃的土装进他的高统靴，当每天囚犯们上工时再倒到路上。

「你给我封口，老头子，你也可以逃走。假如你洩密，他们会鞭死我，但是我会先杀了你。」

当他看著他的仇人时，爱克修诺夫愤怒得全身发抖。他抽开他的手，说：「我不想逃走，你也无须杀死我；你在很久以前已经杀了我！现在我告诉你─我要怎麼做，神会带领我。」

第二天，当囚犯们被带出去工作时，押送的士兵们注意到一个或还有其他的犯人们从靴子里倒出土来。他们搜索牢房，找到了地道。典狱长来问所有的犯人，要找出挖洞的人。他们全部否认知情。那些知情的不愿出卖莫客.希某尼祁，知道他将会被打个半死。最後，典狱长转向爱克修诺夫，他知道这是一个正直的人，说：

「你是一个真诚的老人；在神面前，告诉我谁挖了这个洞？」

莫客.希某尼祁站著，一副不在乎的样子，看著典狱长，也不怎麼在意的瞥了爱克修诺夫一眼。爱克修诺夫的嘴唇和双手发抖，许久说不出一个字来。他想：「我为什麼要掩护一个毁了我一生的人？让他付出我受苦的代价。但是假如我说了，他们可能会打死他，或许我怀疑错了他。而且，这终究对我有什麼好呢？」

「这样，老头子，」典狱长重申：「告诉我：谁在这墙底下挖洞？」

爱克修诺夫看了莫客.希某尼祁一眼，说：「我的大人，我不能讲。照著神的旨意我不可以说！你要怎麼处分我都可以；我全在你的手中。」

不管典狱长用再多的手段，爱克修诺夫都不再多说，所以这件事就摆一旁了。

那个晚上，当爱克修诺夫正躺在他的床上，快要入睡的时候，有人静静的来，而且坐在他的床前。他在黑暗中凝视并认出了莫客。

「你还要我为你做什麼？」爱克修诺夫问：「你为什麼来这儿？」

莫客.希某尼祁不做声。所以爱克修诺夫坐起来说：「你要什麼？走开，不然我要叫警卫！」

莫客.希某尼祁弯下身靠近爱克修诺夫，细声说：「伊凡.迪米区祁，请原谅我！」

「为什麼？」爱克修诺夫问。

「杀了那商人，还把刀子藏在你的东西里面的就是我。我本来也要杀了你，但是我听到外面有响声，所以我把刀子藏在你的袋子里，再从窗子逃走。」

爱克修诺夫不做声，不知道该说什麼。莫客.希某尼祁从床板上滑下来，跪在地上。他说：「伊凡.迪米区祁，请原谅我！为了神的爱，请原谅我！我要去自首，是我杀了那商人，你将会被释放，就可以回你的家。」

「你说得倒容易，」爱克修诺夫说：「只是我已经因你受苦了26年。现在我还能到哪里去呢？…我的老婆死了，我的孩子们已经忘了我。我没有哪个地方可以去…」

莫客.希某尼祁不起来，只用头敲著地板。「伊凡.迪米区祁，原谅我！」他哭了。「当他们用绳结鞭打我的时候，还不如像现在看著你那样的难受…但是你怜悯了我，不把我供出来。看在耶稣的面上，请原谅我，我是个如此不堪的坏蛋！」他开始哭了。

当爱克修诺夫听到他的唏嘘，他也跟著落泪。「神会宽恕你！」他说：「或许我比你坏一百倍。」在说这些话的当儿，他释怀了，不再想家了。他不再有任何离开监牢的欲望，却只希望他的最後时辰快点到来。

不管爱克修诺夫说了什麼，莫客.希某尼祁去忏悔认了他的罪。但是当他的释放令下达的时候，爱克修诺夫已经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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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夫·托尔斯泰，（1828～1910） 19世最伟大的作家。出生于贵族家庭，1840年入喀山大学，受到卢梭、孟德斯鸠等启蒙思想家影响。1847年退学回故乡在自己领地上作改革农奴制的尝试。 1851～1854年在高加索军队中服役并开始写作。1854～1855年参加克里米亚战争。几年军旅生活不仅使他看到上流社会的腐化，而且为以后在其巨著《战争与和平》中能够逼真地描绘战争场面打下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