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戏”川剧 现状报告
川剧,曾独领风骚数百年,高腔、胡琴、昆腔、灯戏、弹
戏 5 种声腔,与“变脸”、“喷火”、“水袖”等独树一帜的
表演技法一起,使它荣登“天下第一戏”的宝座。但在抗
战的战火熄灭后,它却突然走向了没落与衰亡,艺人们甚
至蹬起了三轮、擦起了皮鞋、补起了铁锅……
川剧是一种流行于四川、重庆及贵州、云南地区的戏
曲。它在唐代被称为“川戏”,当时就有“蜀戏冠天下”的
说法。清代乾隆年间,川戏吸收融汇了苏、赣、皖、鄂、
陕、甘各地声腔,并加上了“变脸”、“喷火”、“水袖”等
独树一帜的技艺,成为中国地方戏曲的一朵奇葩,人们甚
至将其称之为“天下第一戏”。
不过,现在的川剧却面临着严重危机:不仅那些神秘
的技法面临失传,整个川剧行业也面临着人才断层、新剧
创作乏力、名角儿稀缺等“疑难杂症”,甚至有的艺人蹬起
了三轮、擦起了皮鞋、补起了铁锅……有关学者说,川剧
其实只是中国地方戏曲消亡的缩影。据调查,20 世纪 50 年
代我国还存在有 367 个传统戏曲剧种,但到目前已经消亡
了 100 多种,一些极具特色的小剧种已成为戏曲史料,甚
至没能留下任何音像资料便消失了……
川戏的辉煌历史从“蜀技冠天下”到“因戏亡国”
川剧在唐代,曾被称为“川戏”。有资料显示,唐宪宗
元和元年(公元 806 年),四川地区发生了一件令人哭笑不
得的政治事件。当时,时任蜀中方镇(相当于省长)的刘
辟是个大贪官,他在蜀中无所忌惮地乱收苛捐杂税,搞得
民不聊生。于是,当地的优人(戏曲演员)便将刘辟的作
为编成戏剧——也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川戏《刘辟责买》,准
备通过此来为民疾呼。但这一戏曲虽然已排练熟练,却一
直未能得到上演的机会。
直到后来刘辟叛唐造反,优人们认为时机已到,便开
始公开演出。谁知朝廷昏庸,认为此戏涉及攻击朝廷,不
但派兵砸了戏班的场子,还把演员抓来鞭打一顿后充了军。
这些演员的冤屈令人愤懑,为随后的反唐起义埋下了深深
的伏笔。
这一事件,也从侧面反应了川戏重要的影响力。历史
还记载,唐时期川戏影响力在国内非常大,全国甚至出现
了“蜀戏冠天下”的局面。在当时四川也出现了以干满川、
白迦、叶硅、张美和张翱 5 人所组成的著名戏班——这也
是中国戏曲史上最早的戏班,《刘辟责买》、《麦秀两岐》、
《灌口神》等著名川剧曲目在此时开始流行全国……
到了五代时期,中国历史上出现了一位将川戏推向巅
峰的人,同时,他也是一位让后人啼笑皆非的皇帝——后
唐庄宗李存勗(xù)。
李存勗于公元 923 年统一北方,建立后唐政权,史称
后唐庄宗。他酷爱川戏,而且演技上佳,对川戏技艺有颇
多改良,成为川戏的两位“祖师爷”之一——旧时川戏班
一直有奉祀“祖师爷”的习惯,演员临上场前,都须朝挂
在后台入场口的“祖师爷”画像顶礼膜拜,以祈成功。而
被膜拜的“祖师爷”有两位:一位画作白面黑三绺须穿龙
袍;另一位画作白面无须穿龙袍——前者正是大名鼎鼎的
自誉为“梨园之首”的唐明皇李隆基;而后者,则正是这
位后唐庄宗皇帝李存勖。
李存勗的人生因戏曲而丰富多彩,但他的结局却是令
人惋惜的。当上皇帝没多久,李存勗就沉浸在了川戏等各
种戏曲之中,甚至还给自己取了个艺名“李天下”,常常与
戏子们一起粉墨登场。
也是由于这种关系,后唐戏子们的地位空前提高,不
仅可以随时出入宫廷,最后竟干预起了朝政,于是整个后
唐成了戏子的舞台,大臣们反而成了观众——这样的后果
是不言而喻的:公元 926 年 3 月,后唐大将李嗣源发动叛
乱,李存勗率领一帮戏子拼命抵抗,在混乱中被流箭射中
面门,拔出箭来血柱冲天。没有医学常识的李存勗在此时
又喝下了一碗人奶——人在失血过多的情况下接触到奶浆,
更会促进血液循环,加速死亡。最后,李存勗一命呜呼,
只留下一段“因戏亡国”的悲剧故事流传世间……
成于满清,兴于民国,抗战之后,它却突然消亡……
川戏在清代,进入了一个特殊的转型期,它吸收融汇苏、
赣、皖、鄂、陕、甘各地声腔(如昆腔、弋阳腔、秦腔、
二黄腔等等),形成含有高腔、胡琴、昆腔、灯戏、弹戏 5
种声腔的川剧。其中川剧高腔曲牌丰富,唱腔美妙动人,
最具地方特色,成为当时川剧的主要演唱形式。
这一时期的川剧,声望虽不及前朝,但也遍及整个四
川,在云南、贵州、湖北也拥有大量观众。常见于舞台的
剧目多达数百出,其中还包括了如“变脸”、“喷火”、“水
袖”等众多独树一帜的表演技法,令观众感叹其妙,回味
无穷。
清朝覆灭后,川剧又进入了一个大发展的阶段。1912
年,康子林、杨素兰、萧开臣、李甲生等当时中国最著名
的川剧艺人,联合 8 个戏班的 100 多位演员和琴师、鼓师,
组建了四川第一个川剧艺人组织“三庆会”,这是当时四川
艺术水平最高的川剧剧团。在“戏圣”康子林与“泰斗”
贾培之的带领下,三庆会的演出几乎场场爆满,不仅民间
的票友组织遍布全国,甚至还影响到了海外……
上世纪 30 年代,抗日战争爆发,中国经济、政治、文
化中心西迁入蜀,也让川剧进入了另一个繁荣期。当时,
川剧艺术家们积极投身抗日宣传活动,演员与剧作家们将
传统川剧进行修改,加入抗日救亡的气息,如周裕祥编演
的《滕县殉国记》,张德成、李大中编演的《扬州恨》等,
久演不衰,大受欢迎,许多外地剧团也纷纷仿效。
但是,似乎也正是从这时候起,金钱、名望与众多外
来文化的冲击,让川剧艺人逐渐迷失了,许多川剧精髓也
开始流失。终于,当战乱平息,那些曾在舞台上风光绚丽
的人们,突然消失在尘埃里,不见了踪影。
老一辈川剧人将川剧的堕落源头,归罪于 40 年代左右
的川戏改良运动,近 80 高龄的川剧传承人夏庭光老先生在
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当时由于重庆已被确立为战时陪
都,成都又是内地重要的核心城市,万商云集,外来的文
化艺术非常多,这时的川剧人为了生计、“发达”,被迫改
变内容、哗众取宠,吸引更多的观众,例如无台词、由演
员自由发挥的“条纲戏”,就出现在这个时候。“那些非川
剧传统的东西进入了,川剧很多就变味了,忘了本,有的
本子甚至被改得已经不是川剧了……”
川剧保卫战“川剧不可能灭亡,除非四川人死绝”
2006 年,当人们再次把目光投向川剧时,发现它已被
赫然列入濒危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即将消失。于是,一
场“振兴川剧”的保卫战再次打响。
早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大家就开始喊出了振兴川剧
的口号。当一样东西需要振兴的时候,说明它已经不景气
了……尽管重庆市川剧院以《金子》等多个国家精品剧、
优秀保留剧目让业界惊羡,但依旧难逃人才断层、新剧创
作乏力、名角稀缺等“疑难杂症”。前日举行的重庆两会上,
两度“梅花奖”(中国戏曲成就最高奖项)获得者、中国剧
协副主席、重庆川剧院院长沈铁梅一度含泪感叹:“一肥
岂能遮百丑,川剧艰辛谁人知?”
在低收入造成川剧人才流失的同时,也让引进人才举
步维艰。沈铁梅说,现在重庆川剧舞台急缺演员,“生旦净
末丑”五个行当无法凑齐,名角更是少之又少。因为没有
年轻演员顶班,许多老演员无法退休,人才断层现状令人
堪忧。面对自己四处碰壁求援,几乎“跑断腿”才修建起
来的重庆川剧艺术中心,她感叹道:“如果没有了演员,
修建这么漂亮的舞台又有什么用呢?”
不仅是重庆,目前国内的川剧都面临着这样的危机。
例如,在位于川滇交界处的四川省高县,当地的川剧团曾
是国家重点文化单位,团里的演员们 30 多年共演出了 200
多个历史剧和 80 多个现代剧,备受观众喜爱欢迎。而如今,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却只能住着简陋的房子,四处帮别人打
工“讨口”过日子,有的艺人蹬起了三轮、擦起了皮鞋、
补起了铁锅……往日的风光与今天的没落形成了巨大反差。
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副主任、研究员田青说,
对保护工作的淡漠和忽视,或者认识不足,扼杀了无数珍
贵的、难以恢复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发展”似乎是人们脑
海中的重要词汇,“变化”是最好的发展证明。而这两者,
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大敌。“以地方戏曲为例。上世
纪 50 年代,我国共有 367 个传统戏曲剧种,到目前已经消
亡了 100 多种。一些极具特色的小剧种已成为戏曲史料,
有的甚至没有留下任何音像资料。即使是仍然勉强留存的,
大多数面临着后继无人、资金短缺、没有剧场、表演技巧
消失等困难。”
川剧,这一从历史中走来的优秀剧种,真的是一蹶不
振,直至消失吗?来自川剧业界另一些声音,多少给了我
们一些安慰——“川剧的复兴尽管艰难,但我还是有信心
的。”提到川剧的前景,作为文化遗产传承人的夏庭光老先
生神情坚定,他还如数家珍地给记者介绍起了重庆川剧院
最近的作品:“我们正在筹备《李亚仙》、《杨闇公》等几
部新川剧,还有《灰阑记》,这部作品早在元杂剧中就有记
载的,后来被德国话剧大师贝尔托布莱希特改成了《高加
索灰阑记》。要说川剧灭亡,我不信,除非四川人死
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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