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四六年三⽉,郭沫若写过⼀篇《论郁达夫》。尔后,于⼀九四七年⼗⽉,他⼜写了⼀篇《再论郁达夫》。后者似乎是为着驳斥王任叔(巴⼈)在《记郁达夫》(《⼈世间》第⼆卷第⼀期)⼀⽂中对郭沫若与郁达夫关系的相关描述,并没有太多追思的意思,⽂章的价值主要体现在对于史料的丰富。前⼀⽂创作的出发点,⼤概还是为着纪念的吧。之所以为“论”,也是情感成分较少的缘故,叙述的内容以印象中的经历为主。然⽽,⽂末的⼀段,却颇有些⽂字背后的深意。
我要哭,但我没有眼泪。我要控诉,向着谁呢?遍地都是圣贤豪杰,谁能了解这样不惜⾃我卑贱以⾝饲虎的⼈呢?不愿再多说话了。达夫,假使你真是死了,那也好,免得你看见这愈来愈神圣化了的世界,增加你的悲哀。这样的话,伤到了极点。可是,我们在这⽂中确不曾见过真切的私⼈的情愫,却朦胧地觉到⼀种后来愈益明晰的⼈⽣⼤⽅向。⼈总有⼀死,好与坏其实是⽆可评说的,⽽⾄于达夫因为死⽽不“看见这愈来愈神圣化了的世界”,或真的是幸事吧。对于鲁迅,⼜何尝不是如此呢?假如他们还继续活着,哪怕是活到了这将来临的⼜⼀个世界崭新的春天,这样的景象是不可想像,也着实令⼈不堪去设想的。
虽然, 郭沫若先⽣在写前⼀⽂的时候,并未有续写的计划。然⽽,⼆⽂互为参照,倒是真的能够帮助我们刻画出⼀个真实的达夫的形象来。
任叔同志所记下的被郭沫若先⽣所引⽤的⽂字如下:
是他,这郁达夫,在⽇本《⼈名⼤字典》上,地位⽐郭沫若还⾼。“郭沫若就是这样妒忌我郁达夫的”(达夫亲⾃对我这么说),谁还不知道郁达夫呢,……
对此,郭⽼则在⽂中,通过发⾃他内⼼深处、颇富于情感的两句话连接⼏⼤段符合他的⼀贯学术研究⽅式的推理,予以回击。这两句话便是:
“我可不相信郁达夫果真说过这样的话,恐怕是王先⽣记错了吧?”
“所以我不能相信达夫会对任叔先⽣说过那样的话,那⼀定是王先⽣记错了。”
解放之后,王任叔出任新中国第⼀任驻印度尼西亚⼤使,曾主持过⼈民⽂学出版社的⼯作,后来被打倒,于⼀九七⼆年含冤离世,⼗年之后幸得平反。
王任叔的死,和许许多多在动乱的年代中死去的⼈们⼀样,应该也和郁达夫的死⼀样,“那也好”,免得看见神圣化了的世界,增加新的悲哀吧?死者死矣,除了阎罗王那⼉,是⽆处可申诉的了。对于已经死去的⼈们来说,死得好与不好,亦皆⽆关紧要。只是对于活着的⼈,总停⽌不了窥测的冲动,这些⼈到底是怎么死的和为着什么⽽死的呢?如此,也就有了后来的历史评判。
⾃⼰写的⾄多是以供研究的历史素材,凡历史都只能是由别⼈指点并评断的,这实在是⼀件极⽆可奈何的事啊!
注:郭沫若著:《历史⼈物》(含《甲申三百年祭》)。北京:中国⼈民⼤学出版社,2005年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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