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多诗歌散文
闻一多,中国现代著名诗人。本书收入其诗歌百余篇、诗论12篇、散文16篇、名作欣赏20篇,闻一多的诗歌颂自然、歌颂青春,感情热烈,形式精美,突出地抒发了强烈的爱国主义感情;诗论以提倡“三美”的新诗格律化理论为代表;散文抨击社会时弊、批判传统文化,其中尤以《最后一次的讲演》最为惊心动魄。朱自清称他“是个爱国诗人,而且可以说是唯一的爱国诗人”。
目录 红烛 西岸 时间的教训 黄昏 印象 美与爱 风波 幻中之邂逅 志愿 深夜的泪 贡臣 死 春之首章 春之末章 初夏一夜的印象 红荷之魂 太阳吟 寄怀实秋 玄思 火柴
忆菊 晴朝 我是一个流囚 笑 园内 李白之死 剑匣 雨夜 雪 睡者 二月庐 快乐 回顾 失败 游戏之祸 花儿开过了
十一年一月二日作青春 宇宙 香篆 国手 春寒 钟声
爱之神——题画 谢罪以后 忏悔 黄鸟 艺术的忠臣 诗债 别后 孤雁
太平洋舟中见一明星记忆 秋色 秋深了 秋之末日 废园 小溪 稚松 烂果 色彩 梦者 红豆 大鼓师 渔阳曲 你看 也许 醒呀! 七子之歌 长城下之哀歌 我是中国人 爱国的心 洗衣歌 回来了
闻一多先生的书桌 叫卖歌 末日 南海之神 抱怨 唁词 天安门 欺负着了
比较 死水 黄昏 春光 夜歌 一个观念 发现 祈祷 一句话 荒村 飞毛腿 答辩 奇迹 八教授颂 红烛
蜡炬成灰泪始干——李商隐 红烛啊! 这样红的烛! 诗人啊!
吐出你的心来比比, 可是一般颜色? 红烛啊!
是谁制的蜡——给你躯体? 是谁点的火——点着灵魂? 为何更须烧蜡成灰, 然后才放光出? 一误再误; 矛盾!冲突! 红烛啊! 不误,不误!
原是要“烧”出你的光来—— 这正是自然的方法 红烛啊! 既制了,便烧着! 烧罢!烧罢! 烧破世人的梦, 烧沸世人的梦, 烧沸世人的血—— 也救出他们的灵魂, 也捣破他们的监狱! 红烛啊! 你心火发光之期, 正是泪流开始之日。 红烛啊! 匠人造了你, 原是为烧的, 原是为烧的。 既已烧着, 又何苦伤心流泪? 哦!我知道了! 是残风来侵你的光芒, 你烧得不稳时, 才着急得流泪! 红烛啊!
流罢!你怎能不流呢? 请将你的脂膏, 不息地流向人间, 培出慰藉的花儿, 结成快乐的果子! 红烛啊!
你流一滴泪,灰一分心。 灰心流泪你的成果, 创造光明你的原因。 红烛啊
“莫问收获,但问耕耘。” 西岸
这里是一道河,一道大河, 宽无边,深无底; 四季里风姨巡遍世界, 便回到河上来休息; 满天糊着无涯的苦雾, 压着满河无期的死睡。 河岸下酣睡着,河岸上 反起了不断的波澜, 啊!卷走了多少的痛苦! 淘尽了多少的欣欣! 多少心被羞愧才鞭驯, 一转眼被虚荣又煽癫! 鞭下去,煽起来, 又莫非是金钱的买卖。 黑夜哄着聋瞎的人马, 前潮刷走,后潮又挟回。 没有真,没有美,没有善, 更那里去找光明来! 但不怕那大泽里, 风波怎样凶,水兽怎样猛, 总难惊破那浅水芦花里 那些小草的幽梦,—— 一样的,有个人也逃脱了 河岸上那纷纠的樊笼。
他见了这宽深的大河, 便私心唤醒了些疑义: 分明是一道河,有东岸, 岂有没个西岸的道理? 啊!这东岸的黑暗恰是那 西岸的光明的影子。 但是满河无期的死睡, 撑着满天无涯的雾幕;
西岸也许有,但是谁看见?哎……这话也不错。
“恶雾遮不住我,”心讲道,“见不着,那是目的过!” 有时他忽见浓雾变得 绯样薄,在风翅上荡漾; 雾缝里又筛出些 丝丝的金光洒在河身上。
看!那里1 可不是个大鼋背?毛发又长得那样长。 不是的!到是一座小岛 戴着一头的花草: 看!灿烂的鱼龙都出来 晒甲胄,理须桡; 鸳鸯洗刷完了,喙子 插在翅膀里,百鳞退了—— 满河一片凄凉;
太阳也没兴,卷起了金练, 让雾帘重往下放: 恶雾瞪着死水,一切的 于是又同从前一样。 “啊!我懂了,我何曾见着 那美人的容仪? 但猜着蠕动的乡裳下, 定有副美人的肢体。
同一理:见着的是小岛, 猜着的是岸西。” “一道河中一座岛,河西 一盏灯光被岛遮断了。” 这语声到处,是有些人 鹦哥样,听熟了,也会叫; 但是那么数的人
不笑他发狂,便骂他造谣。 也有人相信他,但还讲道: “西岸地岂是为东岸人? 若不然,为什么要划开 一道河,这样宽又这样深?” 有人讲:“河太宽,雾正密。 找条陆道过去多么稳!” 还有人明晓得道儿
只这一条,单恨生来错—— 难学那些鸟儿飞着渡, 难学那些鱼儿划着过, 却总都怕说得:“塔个桥, 穿过岛,走着过!”为什么?
(原载1920 年9 月24 日《清华周刊》第191 期时间的教训 太阳射上床,惊走了梦魂。 昨日的烦恼去了,今日的还没来呢。 啊!这样肥饱的鹑声,
稻林里撞挤出来——来到我心房酿蜜, 还同我的,万物的蜜心,
融合作一团快乐——生命的唯一真义。 此刻时间望我尽笑,
我便合掌向他祈祷:“赐我无尽期!” 可怕!那笑还是冷笑;
那里?他把眉尖锁起,居然生了气。 “地得!地得!”听那壁上的钟声, 果同快马狂蹄一般地奔腾。 那骑者还仿佛吼着:
“尽可多多创造快乐去填满时间; 那可活活缚着时间来陪着快乐?”
(原载1920 年10 月8 日《清华周刊》第193 期)黄昏 太阳辛苦了一天, 赚得一个平安的黄昏, 喜得满面通红, 一气直往山洼里狂奔。 黑暗好比无声的雨丝, 慢慢往世界上飘洒……
贪睡的合欢叠拢了绿鬓,钩下了柔颈, 路灯也一齐偷了残霞,换了金花; 单剩那喷水池 不怕惊破别家的酣梦,
依然活泼泼地高呼狂笑,独正玩耍。 饭后散步的人们,
好象刚吃饭了蜜的蜂儿一窠, 三三五五的都往
马路上头,板桥栏畔飞着。
嗡……嗡……嗡……听听唱的什么—— 是花色的美丑? 是蜜味的厚薄? 是女王的专制? 是东风的残虐? 啊!神秘的黄昏啊! 问你这首玄妙的歌儿, 这辈嚣喧的众生
谁个唱的是你的真义?
(原载1920 年10 月22 日《清华周刊》第195 期)印象 一望无涯的绿茸茸的——
是青苔?是蔓草?是禾稼?是病眼发花?—— 只在火车窗口象走马灯样旋着。 仿佛死在痛苦的海里泅泳—— 他的披毛散发的脑袋
在噤哑无声的绿波上漂着—— 是簇簇的杨树林钻出禾面。 绿杨遮着作工的——神圣的工作! 红的赤膊摇着枯涩的辘轳, 向地母哀求世界的一线命脉。
白杨守着休息的——无上的代价!—— 孤零零的一座秃头的黄土堆,
拥着一个安闲,快乐,了无知识的灵魂, 长眠,美睡,禁止百梦的纷扰。 啊!神圣的工作!无上的代价!
(原载1920 年10 月22 日《清华周刊》第195 期)美与爱 窗子里吐出娇嫩的灯光—— 两行鹅黄染的方块镶在墙上; 一双枣树的影子,象堆大蛇, 横七坚八地睡满了墙下。 啊!那颗大星儿!嫦娥的侣伴! 你无端绊住了我的视线; 我的心鸟立刻停了他的春歌, 因他听了你那无声的天乐。 听着,他竟不觉忘却了自己, 一心只要飞出去找你, 把监牢的铁槛也撞断了; 但是你忽然飞地不见了!
屋角的凄风悠悠叹了一声, 惊醒了懒蛇滚了几滚; 月色白得可怕,许是恼了? 张着大嘴的窗子又象笑了! 可怜的鸟儿,他如今回了, 嗓子哑子,眼睛瞎了,心也灰了; 两翅洒着滴滴的鲜血,—— 是爱的代价,美的罪孽!
(原载1921 年3 月11 日《清华周刊》第211 期)风波 我戏将沉檀焚起来祀你, 那么他会烧的这样狂! 他虽散满一世界的异香, 但是你的香吻没有抹尽的 那些渣滓,却化作了云雾 满天,把我的两眼睛撞瞎了; 我看不见你,便放声大哭, 象小孩寻不见他的妈了。 立刻你在我耳旁低声地讲: (但你的心也雷样地震荡) “在这里,大惊小怪地闹些什么? 一个好教训哦!”说完了笑着。 爱人!这戏禁不得多演; 让你的笑焰把我的泪晒干!
(原载1921 年5 月20 日《清华周刊》第220 期)幻中之邂逅 太阳落了,责任闭了眼睛, 屋里朦胧的黑暗凄酸的寂静, 钩动了一种若有若我的感情, ——快乐和翡哀之间的黄昏。 仿佛一簇白云,蒙蒙漠漠, 拥着一只素氅朱寇的仙鹤——
在方才淌进的月光里浸着, 那娉婷的模样就是他么? 我们都还没吐出一丝儿声响; 我刚才无心地碰着他的衣裳, 许多的秘密,便同奔川一样, 从这摩触中不歇地冲洄来往。 忽地里我想要问他到底是谁, 抬起头来……月在哪里?人在哪里? 从此狰狞的黑黯,咆哮的静寂, 便扰得我辗转空床,通夜无睡。
(原载1921 年9 月15 日《清华周刊》第223 期)志愿 马路上歌啸的人群 泛滥横流着,
好比一个不羁的青年的意志。 银箔似的溪面一意地 要板了那难看的皱纹。 两岸的绿杨急着
迎接视线到了神秘的尽头?—— 原来那里是尽头? 是视线的长度不够!
啊!主呀,我过了那道桥以后, 你将怎样叫我逍遣呢? 主啊!愿这腔珊瑚似的鲜血 染得成一朵无名的野花, 这阵热气又化些幽香给他, 好钻进些路人的心里烘着罢! 只要这样,切莫又赏给我 这一副腥秽的躯壳! 主呀!你许我吗?许了我罢!
(原载1921 年10 月 1 日《清华周刊》第224 期)深夜的泪
生波停了掀簸; 深夜啊!—— 深默的寒潭! 澈虚的古镜! 行人啊! 回转头来, 照照你的颜容罢! 啊!这般憔悴…… 轻柔的泪, 温热的泪,
洗得净这仆仆的征尘? 无端地一滴滴流到唇边, 想是要你尝尝他的滋味; 这便是生活的滋味! 枕儿啊! 紧紧地贴着! 请你也尝尝他的滋味。 唉!若不是你, 这腐烂的骷髅, 往那里靠啊! 更鼓啊! 一声声这般急切; 便是生活的战鼓罢? 唉!擂断了心弦, 搅乱了生波…… 战也是死, 逃也是死, 降了我不甘心。 生活啊! 你可有个究竟?
啊!宇宙的生命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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