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星海

那片星海

作者：彭柳蓉

来源：《少年文艺（1953）》2016年第06期

作者档案

杨巧，湖南作家协会会员，童书编辑。写一些小说和童话，正在儿童文学创作的道路上慢慢前行中。曾获“周庄杯”全国儿童文学短篇小说大赛二等奖、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大奖、“大白鲸”原创幻想儿童文学玉鲸奖。 1

初春。早晨五点。

夏末醒了过来，天还蒙蒙黑。她打开台灯，无声无息地穿好衣服，从床底下拿出塑料盆，打开狭窄的门。门板薄薄的，妈妈用它将本就逼仄的空间隔出一个狭小的卧房。

夏末带着洗漱用品出门，潮湿略带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她走了五分钟，接水的那排自来水龙头前并没有人，不远处的公共厕所散发着酸臭的粪味儿。

夏末不喜欢这里的一切，却和妈妈已经在这片城中村里住了十多年。她熟悉这里的每一个地方每一个时刻，长满青苔的砖墙，盛夏在屋顶嚎叫的野猫，脸孔浮泛着疲惫的邻居们，五十米外就是城市的车道。城中村藏身于高楼之中，如同垃圾堆藏在楼梯的拐角处。 夏末不想和邻居们在早晨抢厕所抢水龙头，所以她只能很早起床。

打理好自己的夏末回到家，打开煤气罐上的开关，熟练地洗米熬粥。她放了一些枸杞和红枣。妈妈最近脸色不太好，工作太辛苦。 七点。

夏末背着沉甸甸的书包离开了家。她穿梭在清晨的街道上，脑海里默默复习昨天老师讲课的内容。宽大的蓝色校服模糊了她的棱角。有人看到夏末校服上的名字会露出羡慕的神情。一中在这个城市是最好的三所中学之一。

校园里到处是穿着蓝色校服的人，他们是海洋里的蓝色浪花，张扬激越。夏末却觉得自己是泡沫，即将消失在这凝固的海洋里——初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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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走进教室，习惯性地闭了闭眼，教室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在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光线，瑰丽如梦境。夏末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视觉细胞在提供反馈。她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色光，这是一种无聊的基因遗传表达。

夏末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彩虹时的震惊心情，那种难以言喻的炫目彩光如浮动的星海，直击人心。然而，看到更多的颜色并不能为考试加分。

夏末走过狭窄的过道，却看到林纾的腿就这么大喇喇地伸在过道上。夏末望向林纾，看到了他挑衅的眼神。林纾讨厌她，虽然不知道原因。

夏末不动声色地跨过林纾的腿，在林纾身后的座位上坐好，拿出参考书看了起来。坐在教室里的夏末沉着从容，她没有更多的时间浪费在无关痛痒的同学关系上。

整个上午的课就像是手术室里一场又一场的手术，严谨而沉闷——语文，数学，英语。书桌上高高堆放的书几乎要淹没每个人的脸。

中午的时候，夏末从教室角落里用杯子接了热水，然后打开书包拿出饭盒。食堂里的热饭热菜味道不错，但对夏末来说太过昂贵。她早晨自己煮了鸡蛋还做了夹着酱的馒头。这样的午饭怎么看都透着穷酸味。

一个永远如机器人般学习永远自带午餐不知道八卦时尚流行的女生，很难在校园收获友谊。夏末收获的是分数。她是永远的班级前三，即使她没有参加名师补习课。她笨拙地把每一分的空闲时间都投入到学习里，忘记其他的一切。

班上的男生利用中午的休息时间在篮球场上打球，林纾也去了。他在的地方，旁边总会站着几个围观的女生。夏末知道自己的同学里不乏学霸，比如林纾。他有时会在上课的时候用耳机听音乐，或者看一本英文原版的小说，但林纾是永远的班级第一。林纾的智商是146，而夏末的智商是100。

夏末看了看黑板上方的时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短暂的午睡能为下午的学习提供一个更清醒更有活力的大脑。

教室里静悄悄的，林纾走进教室站在自己的课桌旁，俯视着沉睡的夏末。夏末脸上那种平静到淡漠的神情已经消失了。熟睡的她看起来温和了许多，白皙的脸上，深黑的眉毛微微皱在一起。 2

林纾第一次知道夏末的名字是在两年前一个极其糟糕的夏日，他的生日。妈妈在电话里告诉他，因为重要的生意出了问题，她需要留在冰岛解决，不能回来。妈妈告诉他，生日蛋糕已经安排人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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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纾，妈妈爱你，生日礼物是你最喜欢的碳纤维玩具名车模型。” “妈妈，那是我九岁的时候最喜欢的，现在我已经十三岁了。”

林纾挂断电话，脸上露出讥诮的微笑。这已经不是妈妈第一次失约，每次都有完美的理由。林纾吩咐保姆珊姨把蛋糕丢掉。

珊姨迟疑：“这么好的蛋糕，丢掉多可惜。”珊姨话不多，做的菜味道很好，煲汤更是一绝。

林纾冷冷地看着珊姨：“丢掉，不要让我说第二次。”包装精美的蛋糕盒就这么被丢在了厨房的垃圾桶里。

林纾只觉得胸中有冷火在烧，刺痛又寒冷，沿着心脏的褶皱游走。他要是就这么燃烧了，也许妈妈会在葬礼前观摩一下有着焦痕的椅垫，然后优雅地用手帕按一下眼角。

黄昏的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连半空中的尘埃也变成了缓慢飞翔的金粉。林纾换了运动服，沿着屋外的湖畔道路跑步。

林纾看到每周来打扫清洁的英姐提着被丢入垃圾桶的蛋糕盒，有些紧张地走在路上。林纾叫住了英姐。她的脸上是慌乱与羞愧的神情。

林纾只是告诉英姐，她以后都不用来这里打扫清洁了，盒子里的蛋糕送给她。 英姐哭了起来，她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然后默默提着蛋糕盒离开了。

晚餐后，珊姨告诉林纾，英姐想要把被丢掉的生日蛋糕带给她的女儿夏末，今天也是英姐女儿的生日。

“这名字真奇怪，为什么叫夏末？” “大概是因为出生在夏天的末尾吧。”

林纾那时候还不懂得英姐没有了这份工作意味着什么。

大约是因为别人长久的注视，趴在桌上沉睡的夏末有些不安地动了动。林纾收回目光。夏末每天中午都吃自己带的午餐，他最不喜欢的煮鸡蛋，还有看起来就很难吃的馒头。 林纾从书包里拿出一本速写本，静静翻阅。速写本里是彩色铅笔绘制的各种图画：璀璨的星海，怪异的植物，线条优雅的尖顶建筑，湖中飞艇彩色的倒影。林纾想，画者的用色有着难以捉摸的美感。但最吸引林纾的还是画者描绘的那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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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夏末的速写本，林纾在学校林荫道的角落里捡到，却一直没有还给夏末。

下午的上课铃声把夏末惊醒，她睁开眼睛，有刹那的茫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然后，记忆蜂拥至脑海，夏末翻开课本，坐直抬头。

夏末发现，坐在前面的林纾趴在桌上睡觉。她有些着急，眼看着脾气急躁的刘老师已经走进教室。

夏末伸手在林纾的背上狠狠戳了戳。林纾坐了起来，愤怒地转过头看着夏末。 夏末看着林纾，神情有些无奈：“上课了。”

林纾转过头，他的视线和刘老师的视线交错。林纾笑笑，刘老师咳嗽了一声，开始上课。 下课后，林纾转过头对着夏末微笑：“谢谢你提醒我，下次别戳得那么用力。”

林纾的微笑在午后的阳光里明媚无比，夏末呆了呆，瞪着林纾：“我怕力气小了，你醒不过来。”

林纾又笑了：“夏末，其实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平静漠然的表情，现在的你看起来更像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夏末没有再说话，低下头整理笔记。一直以来，她只会做一个懂事的女孩子，从来不知道怎么才能可爱。 3

初春黄昏的光笼罩着教室里剩下的人，惆怅如旧梦。夏末想，这座教学楼容纳了它建成后每一届的初中生，看着所有的人在这里学习和成长，然后在深夜里独自沐浴着窗外的星光，静静睡去。

夏末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以高分获得一中高中部的全额奖学金。只有年级前三名才有这样殊荣。夏末希望妈妈不用为她的学费担忧。

夏末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她路过操场，看到班上的男生正在和隔壁班的男生进行足球比赛。林纾穿着红色运动服，耀眼如深夜荒原上的一缕火焰。 夏末低下头，沉默地走着，惦记着晚餐的内容。

高峰时段的城市交通拥挤，那些车道宛如河道，而公交车就是水里的一条鲸鱼。阳光微醺，金红色的光辉那样熟悉，它们是夏末在梦里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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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下车后去了菜市场，这个时间是菜市场的菜最便宜的时候。夏末买了有些蔫的青菜、碎得比较厉害的蘑菇。

黄昏的城中村被阳光赋予神奇的变化，看起来宁静安详，超凡脱俗。水沟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儿。夏末用钥匙打开门，把饭煮上，然后去自来水龙头那边仔细洗干净青菜和蘑菇，还有几根细葱。

夏英回家的时候闻到的是蘑菇的香味。她推开门，看到夏末正在桌边写作业。乖巧的夏末从不让她操心，却总是让她心疼。

夏末看到妈妈，连忙站起来递给她一杯温热的水。夏英喝着温热的水，只觉得这水又甜又暖，身体里的疲惫也消失无踪。

母女俩安静地吃完饭，夏末洗碗，夏英去房间里休息。

夏末低头洗碗的时候碗底有红色的痕迹，她擦了擦，红色的液体越来越多。夏末这才知道自己流鼻血了。她放下碗和帕子，微微仰起头，腥热的血倒涌入喉咙，是苦涩的海水的味道。 好不容易止住鼻血的夏末收拾好一切，回到桌边坐下，打开小台灯认真做着试卷。她只有普通人的资质，要想保持学习上的领先，不得不投入大量的时间，使用题海战术。 直到十一点，夏末才停止做题，匆匆洗漱，再度躺在了自己那张狭小的床上。

夏末闭上眼，看到无比灿烂的星海。星海之下的城市有着奇异的辉光，而车道的尽头是森林，它静谧如箴言，里面的每一片树叶在晨曦时都闪耀着紫光和蓝光，有些鸟儿的羽冠华丽如女神衣裙上的刺绣。夏末那么熟悉这一切，她喜欢这些画面，然后因此安然坠入梦的深渊。 此时此刻，林纾并没有睡觉。他脸色铁青地看着一则冰岛的新闻。他的妈妈订婚了，他居然看新闻才知道。漫长的时光里，他和她渐行渐远，林纾已经记不清上次和妈妈见面是什么时候。

林纾闭了闭眼，心中有悲哀的猛兽横冲直撞。父亲多病，公司的管理通常是妈妈负责，她比男人更有事业心。父亲去世后，妈妈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工作上，林纾无法说出的孤单在心底变成了阴郁的植物。 4

夏末发现林纾迟到了。他的座位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翻了翻书籍的页脚。 第四节课的时候，林纾才走进教室，神情冰冷而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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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夏末去教室角落接了热水回到座位上，发现林纾正在吃着她做的夹青菜末的冷馒头。

夏末怔怔地看着林纾三两口吃光了自己的午餐。

“不好吃。”林纾说，“夏末，你这么瘦都是因为你吃的东西太没营养。”

夏末气得眼圈都红了，她嘴唇颤抖，好容易才说出话来：“林纾，你太过分了！” 林纾低下头俯视着生气的夏末：“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午餐。”

他拉着夏末跑出教室，不顾夏末的挣扎。这么好的天气，他的心口却空荡荡的，心脏的褶皱处是游走的冷风。他想有个人陪他安静地一起吃饭。他已经很久没和妈妈吃饭了。 夏末被林纾拖到了教师餐厅里，面对着点了一桌子的菜怒气横生。她没有走，因为林纾说只要她陪他吃顿饭，就把她的速写本还给他。 林纾笑眯眯地对夏末说：“快吃啊，别浪费。”

夏末看着菜，觉得更饿了。她接过林纾递给她的饭碗，不声不响地吃了起来。

夏末从未一顿吃过这么多东西，她觉得自己的思维变得懒洋洋的，整个人仿佛坐在厚实的云朵里。美食能给人带来幸福，连坐在她对面的林纾看起来也顺眼了许多。林纾看夏末吃得香甜，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林纾看着呆呆的夏末，心情好了起来：“夏末，我生日要到了，你可不可以送我一份生日礼物。我已经很久没有收到生日礼物了。” 夏末摊摊手：“我没钱买生日礼物。”

林纾的眼底是夏日尽头跳跃的阳光：“我想你给我画一幅肖像画，把我画在你速写本里那些奇妙的风景里。”

夏末心中忐忑：“那是我自己幻想的世界。” 林纾懒洋洋地说：“就这么愉快地决定吧。” 夏末看着林纾惫懒的样子，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之后的一个月时间里，林纾和夏末之间那种冷漠无视的关系发生了无声的改变。两个人会交换对某道难题的思路，也会偶尔分享一袋零食。林纾会和夏末讲很多自己的事情，小时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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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现在的事，他生病去世的父亲，还有冷漠再婚的母亲。很多时候，是林纾在说话，夏末在倾听。

这天中午，夏末在教室里写作文，林纾转过头，把一只耳机递给夏末：“你听。” 夏末愣了愣，戴上单只耳机，优美缥缈的音乐就像金色梦境深处的回音，丝丝缕缕，仿佛也进入了她心中的那片璀璨星海。

两个人静静听着这支曲子，夏末看着林纾的侧脸。午后的时光静谧，夏末发现自己的心快乐了起来，就像是无数萤火虫在心空里飞舞。

就在这个时候，夏末觉得鼻子一热，殷红的血滴在作文本上。她流鼻血了。夏末眨了眨眼，她发现她看不清眼前的林纾。

事情就像是脱轨的列车失去了控制。夏末的鼻血没能及时止住，她被学校医务室的人送到了医院。

黄昏，林纾站在走廊上一动不动。林纾交足了预付金，医生还要求林纾通知夏末的家属。这意味着夏末的病情比他想的要严重。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五年前，他也是这么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妈妈在爸爸的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微冷的风在春日的尽头吹过，林纾发现自己居然无法承受这样的冷。 5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以及白色的夏末。

夏英平静地坐在床边，她没有哭泣，却仿佛一只被泪水浸透的果实，连阳光落在她的肩头也变得暗淡。她不明白自己的女儿怎么就会得了脑癌。她想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命运，只要能换取女儿的康复。

夏末的脸色苍白，失血过多的她昏睡着。她醒来后就会痛苦地发现这闪耀着迷人辉光的世界即将把她抛弃。

医生说夏末的病情发展得很快，肿瘤已经开始压迫视神经，她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失明。夏末需要尽快手术。 林纾推开门走进病房。

夏英看到林纾愣了愣。是学校老师通知她来医院，说是夏末的同学已经交了押金，难道林纾是夏末的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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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纾坐在夏英身边：“英……夏阿姨，我是夏末的朋友。” 夏英讷讷地开口：“林少爷……”

林纾苦笑：“你叫我小纾吧。两年前我不懂事，我不该辞退你。”那时候的自己不懂得生活残酷的那一面，他扔在垃圾桶里的生日蛋糕也许是夏末从未尝过的美味，而穷困的英姐只是想要带给自己的女儿一丝甜蜜。

夏英低声说：“小纾，夏末看病的钱我以后一定还给你。你可不可以……”她想要借钱让女儿手术，医生说脑癌患者还是有手术后活了很久的例子。医生的话，她有很多听不懂。 林纾对夏英说：“我爸去世的时候留了很多钱给我，夏末动手术的花费对我来说没有任何负担。所以，阿姨你不要担心。”

夏英看着林纾，干涸的眼底涌出眼泪，她粗糙的手紧紧握着林纾的手：“谢谢你……谢谢你……”年轻的时候她喜欢夏末的爸爸，最后却只能和夏末一起在这世间艰辛度日。她想要给女儿好的生活却无能为力。夏末出生的时候又瘦又小，她的小小的夏末受了那么多苦，渐渐变成懂事优秀的少女，却面临命运之神这样恶意的玩笑。 夏末的病情发展得太快，没有了手术的价值。

一周以后，林纾去医院看夏末，却只看到雪白干净的空病床。 暮春时节到了又去了。

夏日绚烂，林纾却不再出现在篮球场或者足球场上。他有时会坐在夏末空出的位置上，想着她坐在那里做题的样子，又或是后来，他和她成为朋友后，她抬头微笑的样子。 林纾会拿出夏末的速写本小心翼翼地翻阅，他总觉得夏末就活在她描绘的那个星海世界里。

空气里浮动着的尘埃就像旧日记忆里琐碎的小幸福。 夏天的末尾不期而遇。

今天是林纾的生日，他和往常一样去了学校。校园里到处是穿着蓝色校服的人，林纾想要再度看到的那个人却永远不会出现了。

林纾走进教室，看到自己的桌上放着一个盒子。他走过去，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惊讶地发现居然是夏末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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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纾手指颤抖地拆开了盒子，细长的盒子里是一幅卷好的画。细小的书签上，熟悉的字迹让林纾的眼圈微微发红：林纾，生日快乐。

林纾慢慢展开卷好的画。这是夏末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春天时，他在餐厅里让夏末送自己肖像画当作生日礼物。

画中，穿着白衬衣的少年安静地站在花圃里，身后是美丽奇异的世界。彩色铅笔勾勒填涂出独属于夏末的美感。就在花圃的一角，一道蓝色的背影静谧安详地站在那里。那是一个少女的背影。

久久地凝视着画，林纾露出了浅浅的笑。

他低下头闭上眼，看到无比灿烂的星海。这是她和他的星海。星海之下的城市有着奇异的辉光，而车道的尽头是森林，它静谧如箴言，里面的每一片树叶在晨曦时都闪耀着紫光和蓝光。

森林角落宁静的花圃里，他正站在那里，等待着身后的女孩转过身——那个出生在夏天的末尾的女孩。 图·罐 子